2009年4月7日星期二

4月4日动物园

4月4日的午餐是在杏石口一家小饭馆前面露天座席上吃的。杏石口这地方,我16年前来过,那时刚来北京不久,陪贤庆法师(那时叫邓博文)骑车去八大处,从这里经过。故地重游,不免有些百感交集。

饭后乘347前往动物园,在门口将女眷们打发到附近的商场,四个男人买票入园。门票15元,还要排长队。不会都是凌老师忽悠来的吧。

绕到熊猫馆后面,那片绿树掩映的空地上聚了一帮人,簇拥着一块低矮的汉白玉纪念碑,上面行草着“四烈士墓”。碑前已放置了两个花篮。我看了看表,正好是14:00,约定的活动开始时间。但似乎人还没有到齐。凌沧洲拿着电话,不停地给晚到的人指路。聚在碑前的这批人,面孔比较熟,大多是传知行讲座的常客:李冰、陈仲伟、史义军、孟元新、陆明峰。。。还有上次那位激昂的汉民族主义者,带着他的夫人;一位长发的艺术家模样的人,被凌沧洲指派教大家唱歌,他谦逊地推托了,因为他的专长是美术而非音乐。这次活动的主题歌是《中华民族颂》,一首台湾流行过的爱国歌曲,我听邓丽君唱过一次,不过那时叫《中华民国颂》。看上去在场的人对这首歌并不太熟,能够教唱的人挑不出来,于是我出了个主意——用手机上网下载MP3,然后播放,大家跟着手机唱。薛淡承担了这个工作,一首歌用了近10分钟才下载完,这个月的包月流量基本耗尽了。手机的音量不大,我们拿着传抄的歌词,小声地跟着手机学唱。几遍下来,这首旋律简单的歌可以囫囵吞枣唱下来了,虽然有两句始终唱得不对。

我们这群人吸引了不少游人围观,一位住在附近的老太太围着墓碑转了几圈,说她小时候这里还有墓,后来文革的时候,墓被挖了,碑被砸了,言辞之间颇为悲愤。

约好要来的人到齐了,还多了一家三口,他们是从网上看到消息慕名而来的。除了我,还有三位穿正装,一位是孟元新,另外两位不认识,经李冰指点,才知道一位是我久仰的维权律师唐吉田,另一位叫兰志学,名字也听说过。两位律师都是东北口音。活动正式开始,兰志学受凌沧洲委托发表了简短的演说,简介了四位烈士的生平,说明了纪念他们的意义——反对专制、追求自由民主,然后由他代表大家献花。唐吉田则带领我们向烈士墓三鞠躬。最后,大家同唱三遍《中华民族颂》,结束了在四烈士墓前的祭奠。我们离开这里转往宋教仁塔时,唐律师感慨地说:“一百年后,历史又回到了起点。”我接了一句:“但愿历史不再重演。”

在路上,汉民族主义者又抓住机会推广他的民族隔离的理念,而我则以民族虚无的主张相对。他今天来得很早,已经寻访过宋教仁塔,在这一带转了好几圈,没有找到。

他没法找到。如果不是凌沧洲指点,谁也不会相信,在林间空地上的那两层水泥台座就是宋教仁纪念塔的遗迹。它太普通、太不起眼、太渺小,无限寂寞地孤处于熙熙攘攘的动物园最偏僻的角落,就象宋教仁这个失败者的名字,淹没在那些金光闪闪的文治武功中。没有什么比那两层朴素的水泥基座更能象征我们的宪政理想了,就象唐律师所说的,我们又回到了历史的起点,以这两层塔座为根基——思想的根基、传统的根基,重新接过宪政理想的接力棒。

献花、行礼、唱歌,仪式重新来过。树林外侧的路边,停着几辆车,他们说,车里坐着的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国家机器。

三个文质彬彬的老人不知何时靠拢过来,其中一位饶有兴趣地问:“你们为什么要纪念宋教仁?”

也许是由于提问所带有审视意味,也许是由于不远处那些监视的眼睛引起的不快,凌沧洲以不太友好的口吻反问:“我们为什么不能纪念宋教仁?”气氛一时有些紧张。

唐律师代表我们回答了他的提问,大意是,宋教仁虽然在功利的意义上是一个失败者,但他在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尝试了议会选举,改变了以往权力更叠所采用的暴力和阴谋手段,主张以公开有序的文明竞争来实现政治目标,他对宪政的追求即使在今天也并不过时,我们纪念他是为了从他身上汲取力量。我们用掌声支持了唐律师的讲话。

三位老人也频频点头。其中一位载眼镜的老人也发表了一番见解,他认为宋最为可取之处是力排众议,违抗孙中山的意志,实践政党政治,将同盟会等五个组织联合组建国民党,取得了第一次国会选举的胜利,他的被刺,袁世凯是不容质疑的元凶,如果宋不死,他的政治主张得到贯彻,中国的历史必是另一番面貌。他说,他们几个也是特意到宋塔前瞻仰的,看到这么多年青人也在这里纪念,感到意外,所以有此一问。我印象中,他似乎勉励我们以宋为榜样,为中国的美好未来而努力,他相信宋的悲剧不会重演。我随口小幽默了一下:“没错,我们党毕竟不是袁世凯嘛。”

刚才那位被凌沧洲顶了一句的老人也开口了,他说,他很理解我们、赞赏我们,同时又有些同情我们,因为他感到我们很孤独,动物园里熙来攘往的人群,没人关心我们在干什么,我们把自己边缘化,隔绝在众人之外了,这句话供我们三思。

我向老人们表达了敬意和谢意,唐律师给了他们名片,双方友好的告别。

我邀请大家一同去欣赏神兽草泥马,但唐律师显然对这种低俗的解构方式不认同,兰律师和zodiac兴致勃勃演唱的草泥马之歌被他制止了。最终,只有孟元新、李冰、陆明峰、史义军和出走社四少(史奴比老师发明的称谓,指zodiac、鬼道、薛淡和我四人)低俗地前往鹿馆瞻仰羊驼。

笼子很大,草泥马很少,只有两头。在离栅栏很远的地方埋头吃着卧草,看不太清楚。客流却是不少,估计大多是慕名而来,虽然牌子上被某学识渊博人士标注的名称已经清洗掉了。我们很是兴奋,隔着栅栏,高叫草泥马草泥马,引得周围的游客会意地窃笑。

正当我们沉浸在低俗的快乐时,李冰将我们拉回了河蟹的现实,他说,后面有尾巴。他指给我们看的是一个穿红色内衣外罩休闲西服外套的人,与我们相隔10米开外。起初我还怀疑,不久,随着我们在不同的物种间的移动,那个人跟踪的事实已昭然若揭。头一次遇到这种事,我有点紧张,但更多的感受是悲哀和荒诞。花着纳税人的钱,也许还是节假日的加班费,只为了监视几个在动物园看动物的无聊汉,靠,能干点更有意义的事吗?

不能让他们再这样浪费国家钱财了,为了尽可能挽回国家财产的损失,李冰勇敢地走过去,对那位盯稍的大哥说:“我都觉得很不好意思,我们就是玩玩。”大哥有些尴尬,说:“你们玩你们的。”

他还算从善如流,很快就撤了。

4 条评论:

  1. 看来草泥马已经一跃成为动物园的明星了。看草泥马还有人监视,太发指了。

    回复删除
  2. 其实,我和兰律师唱歌的时候是被孟元新制止了,不过后来他跟我们一起去看草泥马了。
    当时他只是说在宋先生纪念碑附近不宜唱那首歌。

    回复删除
  3. 我看到唐律师面露不悦,误以为是他制止的。唐律师是很凝重的人,不太习惯好兵帅克的方式。

    回复删除
  4. 还真有这种动物 晕死

    回复删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