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3月9日星期一

宛平,宛平

12点10分,搭高飞的车与向琳、谭乐子、史奴比一同来到宛平,离约定的集合时间还有50分钟,正好可以留给我们午餐。宛平城东门外的的李记清真小吃店,还是那么火。俺们挤不进去,于是在隔壁凑活填饱肚子。便调头驶向小屯公园,这一调头,可调坏了,高飞的GPS晚了半拍,本该上辅路的我们,上了主路,一下子弄到了丰台体育馆,再走极复杂的反复调头左转右转路线,再上京石高速,才又见小屯路口。半途中,独行叟打来电话,说已与南瓜叶、石头、sunyu、劳伦斯等在公园内冰上开玩。这些好同学,真守时啊,俺脸红。路上又遇zoidac、薛淡、丽丽一车三人,同往小屯公园方向,不料公园在小屯路没门,又绕了半天,才上正路,在小屯西路找到公园唯一的入口。
一下车便疾跑,见到同学们便拱手谢罪。一个小湖,冰结得很厚,后悔没招呼大家带冰鞋。不过,大伙也没闲着,皮鞋也能马马虎虎当冰鞋使,只是要助跑一下。很快,42同学、鬼道同学、石头同学都如愿以偿地表演了冰上摔跤的英姿。正当大家的冰上项目开展得如火如荼之际,三个身影闪进了公园,俺认出其中一位是成都商报的殷雨声老师,另外两位,经介绍,一位身材高瘦的正在蓄发明志的是待业男青年王仲夏同学,另一位体态圆润的是北大学生、网名男爵的豆瓣网友。这三位朋友都是听说小屯公园景色怡人,慕名而来,恰好在此相遇,真是有缘。
欢声笑语间,突闻手机铃响,接之,乃是俺的偶像许志永老师,自言要赴京宛宾馆办事,知道俺熟知北京地理,特意问讯俺这活GPS。我说我恰在附近的小屯公园,何妨先来此一聚,再办正事。志永君曰:“善。”我便告诉他小屯公园的走法。在听到久仰的许老师即将来此的消息后,在场的同学们群情振奋,立即通过红灯绿灯小白灯和木头人等游戏,表达了内心的欣喜之情。半小时后,许君再打电话,表示已到公园,我急忙去门口迎接,不料竟空无一人。再打电话,方知此小屯公园非彼小屯公园。既如此,不如京宛宾馆附近见面。把情况跟同学们一汇报,大家表示,步行1000米去见偶像,算不了什么,哪怕是步行1000里,也不多嘛。
京宛宾观就在京石高速边上,有一个大院,一个主楼,主楼东北角是一两层小楼。这里是河南南阳市政府驻京联络处所在地,将联络处选址于此的那位南阳市领导一定是一位风水测字的大师,南阳古称宛城,简称宛,多年以前俺还是青春期的时候,就月月在电视上看一个叫月月舒的广告,是南阳宛城制药厂的名产,那时便知道南阳与宛的关系,宛平这个地名,简直就是向南阳献礼的嘛,对于南阳驻京办来说,还有比这更好的地址吗?
不过,虽然是宛平,但今天宛有点不平。在京宛宾馆东侧的绿地上见到了志永,一行十来人,还有一位大哥,穿着很专业,还扛着大个的摄像机,是在拍电视剧吗?问问志永,才知道他来京宛宾馆的来意,原来,那座二层小楼关押着近四十个河南访民,志永又来这里救人来了。想到以前他在黑监狱门口吃亏的经历,俺为他捏了一把汗。虽然这次同来的人不少,有他的亲密战友滕彪律师,有南方都市报陈亮同学、新京报徐春柳同学、南方农村报谭翊飞同学,但毕竟这次面对的是市驻京办,比以往的对手级别都要高,而且是地形是深宅大院,要深入虎穴方得虎子啊。于是,俺决定留下来,观察一下,如果发生暴力活动,好干预一下。出走社的同学们听说了这事,也纷纷表示关注,都决定留下来,zodiac同学还自告奋勇陪志永、滕彪、单亚娟作为第一梯队进去要人。第二梯队由陈亮、殷雨声、谭翊飞、徐春柳、宋哥(就是扛机器的那位老帅哥)、王仲夏组成,隔30米尾随,远远地进行拍摄。我们其他人,包括出走社同学、豆瓣同学,还有宋大哥的公子小宋,还有10位曾深受黑监狱之苦的访民朋友,留在外面,伺机而动。我们站在大门东侧,主楼视野之外,以免引起里面的注意。我盯着那道敞开的铁门,生怕它突然关闭,把里外隔开。
时间一秒一秒过去,俺手心有点冒汗,虽然天气阴沉寒气逼人。突然,手机铃响,看一眼,是雨声。俺知道轮到我们出场了,大喊一声,便疾步向里走。其他同学们也跟着鱼贯而入。
二层小楼铁门紧闭,门前已经箭拔弩张,几位大哥大姐,个个生得虎背熊腰膘肥体壮,正气凛然,声振长空地对着志永、滕彪、徐春柳大叫大嚷,推推搡搡,尤其是徐同学,因为个子最高,长得最帅,首当其冲成为那两位大姐的冲击对象,背包带已经扯断了一根。门里面,被关押的受害者正在拼命拍门。气氛很不和谐,空气很白热化。看到此情此景,俺们着急上火,我立即高喊(以下引号内纯属虚构,为混稿费凑字数之用,请读者略过):“我们要高举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伟大旗帜,深入贯彻三个代表重要思想,落实科学发展观,创建和谐社会,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,化解冲突,将恶性群体事件消灭在萌芽状态。同学们,党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。”哗的一下,大家溶进了冲突的现场,将冲突的双方隔开,将高举的拳头拦住,用笑容可掬的表情,娓娓动听的语言,循循善诱的态度,对想打人的那几位南阳青年进行了晓之以理、动之以情的治病救人活动。
典型的对话如下:
A:“关你们什么事?”
B:“党和国家号召公民见义勇为嘛,我们要听党的话,是不是?大家对坏人坏事都不管不问,那还怎么创建和谐社会?”
A:“我们是政府行为。”
B:“嘘,小声点,政府肯定叫你们遵纪守法,是不是,政府肯定没叫你们违法犯罪,不要污蔑政府啊。政府听见了肯定不高兴的。”
A:“是领导让俺干的,俺有领导,俺怕啥。”
B:“领导让你干的,现在你有困难,他应该出面啊,他咋不来。小伙子,不要冲动啊。你们领导遇事就躲,让你们当炮灰,这种领导值得你替他卖命?他知道这事违法,不敢担责任,到头来如果追查,他把你抛出来当替罪羊。要我说,意思意思就行了,别那么卖力,好不好啊?我真的是为你着想。”
B:“别激动,消消气哈。要和谐,一定要和谐。千万别动手啊。你知道那人啥背景?是不是。把人打了,可就被动了,到时候查到你头上,你们领导都保不了你,后悔都来不及啊。”
类似这样政策攻心、以柔克刚的举动,有效地安抚了几位五大三粗的南阳青年的情绪,在此期间,南阳青年们屡次重新冲动,要冲上前去拳打脚踢,想抢夺记者们的相机、摄像机等器材,均被围观群众们以温和的语言及温柔的抚慰动作及时化解,冲突均未超过临界点。俺刚做过一个青年的思想工作,一抬头,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,呵呵,这不是传知行的郭玉闪老师吗。您也来围观啊,真是哪里热闹哪里少不了老郭,还好,虽然迟到了一小会,还是赶上了。
纠结期间,多位群众拨打了110。卢沟桥派出所的两位民警迅速到达现场。我们立即再次向其举报了非法拘禁的罪行。铁门里面更是不约而同地发出救命的呼喊,一位老大爷攀上铁门,露出脑袋,向民警求助,声音甚为凄凉,天地为之动容。两位民警同志见状,命令南阳青年打开铁门放人。门只开了一条缝,老大爷挤出来,后面还有好几位受害者要跟出来,但被里面的看守死死拽住,外面的看守牢牢把住门缝,里外一起发力,把门又关上了。
脱离牢笼的大爷身手矫健地穿过人群,向外狂奔,但另一位比他身手还敏捷,一个箭步窜到他前面,把他拦住,这位武林高手西服革履,表情傲慢,一副领导模样,咬着牙说:“想走没门。”群众又一次围过去,喝令他放手。警察只好再次干预,让大爷先坐进警车。
此时另一辆增援警车驶入。下来两位领导模样的警官,打着官腔,把我们叫到前院,远离黑监狱现场,然后十分有技巧地将中心话题引向刚才的治安纠纷,对我们提出的非法拘禁举报,表示“先处理纠纷,等会儿再说那个。”在新来的警官的要求下,除了志永、滕彪、宋哥、在拉扯中手背被挠破的徐春柳同学,其他围观群众一律撤离现场,到宾馆大门外等候处理结果,我们好几位自告奋勇要做目击证人,均被这位警官婉举:“等会需要的话再叫你们。”
群众们在门外一等就是3个小时。其间,陈亮同学被某位南阳女青年盯上,向警察举报陈同学殴打她。MD,帅哥就是吸引眼球。如果说挡在她前面不让她打人就是殴打,那俺们都殴打过她啊,凭哈只说陈亮同学啊。俺不服,非常不服。于是俺、殷雨声、王仲夏等忿忿不平的跟进去,要求也被举报殴打,不料警察大哥也看不上俺们,又一次把俺们拒之门外。伤心啊。在门外等候的时间是很难熬的,太阳渐渐沉下地平线,气温越来越低,在门外傻站着是不行了。俺们时而混进院子,在大堂里上个厕所;时而钻进门房,跟门卫和一位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恳谈一会;史奴比老师趁俺不注意,忙里偷闲去了一趟宛平,在李记买了几斤牛肉(真是不虚此行),谭翊飞同学在门口的流动商贩那里买了几斤沙糖桔发给大家;两位饱受过黑监狱折磨的大姐给我们讲述了她们的不幸遭遇,其中一位就是俺在网上读过的《鸡西也有黑监狱》的作者;一位来自浙江、思维敏捷的红衣大姐总结了刚才的教训——看守们把门打开放老大爷出来的时候,我们没有把握住机会,否则里面的人就可以顺势全冲出来了。
从里面传来消息,院内的交涉一直处于胶着状态,警察大哥们突然变得极为严守程序,说他们只负责治安,非法拘禁属刑事犯罪,要报请检查院签署搜查令,他们才能动手搜查后院小二楼。法治啊,真TMD法治。真心希望大哥们干什么事都这样重尊法律程序。但程序用在今天这样的场合,俺隐隐嗅出一点怪味啊,法律上是这样规定的吗,俺真后悔没有随身带着法典。
终于,在天几乎黑透的时候,两辆警车先后驶出宾馆,分别带走了陈亮、徐春柳、老大爷,以及许志永、滕彪。我们其他人又滞留了一会,等郭玉闪与牢里联系,记录不愿意被关押(靠,还有人愿意)者的名单,老郭对河南话的领悟力还没达到完成这件任务的要求,于是中途由河南人士殷雨声接棒,终于记下名单,发给前方的许志永。至此,我们的围观告一段落,大家打算步行到宛平,找个饭馆聚餐。一路上,大家的心情有些沉重,这次虽然制止了暴力,却没有救出一个人,心有不甘啊。雨声等走到一半,又被派出所里的陈亮叫去增援。剩下的人也没有走到宛平城,在小屯西路看到一家饭馆,便进去小吃一顿。
吃完饭到车站,车还未到,先接到雨声电话,形势发生了突变——派出所、黑监狱突然改变态度,释放了名单上的6个人连同先释放的老大爷共7人,办事处的人还到派出所向他们道歉。赶紧把这个消息转告给大家,一片欢呼。大半天的饥寒交迫,总算没有白费。晚上回到家,上网,打算把这个喜讯分享给所有关注这事的朋友,又先后接郭玉闪电话和许志永短信,结局又添新的亮色,比预期的还要好——京宛宾馆不但释放了7位访民,还把剩下的老乡从后院小黑楼请到了主楼的客房。
至此,此次围观大获全胜。结局很和谐。宛平,恢复了平静。
小结:
1、成功地坚持了非暴力,人数占优势的情况下,尤其是强调这一点,要管住自己。
2、分工明确、协作默契。纵向上,有第一梯队、第二梯队、第三梯队。横向上,有唱红脸,有唱白脸,有的义正辞严,有的和风细雨,有的当头棒喝,有的动之以情。
3、有效利用了地形。第三梯队事先埋伏,不提前暴露,避免了被分隔。
4、应事先踩点。
5、时间上有些拖沓,会合耗时过多。
6、可准备一些宣传材料:普法材料、煽情文字等。
7、错过牢门打开的瞬间,未造成既成事实。
8、警察若不作为,可拨打督察电话投诉。
9、事先未作后勤准备,围观群众们饥寒交迫。
谨以此文,向所有参加本次围观的群众们致敬!我们的人生将因这次行动而增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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